“控制狂”导师们需停止事事干涉学生生活

道格拉斯·道兰(Douglas Dowland)反思“学术控制狂”们造成的伤害,并找到了一些约束自己内心控制欲的方法

三月 12, 2020
Illustration of man holding whip
Source: Getty

一位教授在研讨会开始时这样指导:如果学生想要成功,他们必须学会像她一样思考。她分发了一本加了批注的十四行诗,要求学生按照她的方式给十四行诗加批,并且整个课程都要上交作业来获得学分。在第二周,她注意到学生们参加研讨会的穿着太随意了——毕竟她可没有穿牛仔裤。如果学生确实想在课程上获得好成绩,那就不得不穿得更专业些,像她一样。整个学期,她时不时分发在邮件中收到的衣服目录表,并圈出物品让他们购买。

学生们尽职尽责地交上加批的十四行诗,还有些人刷光信用卡买新衣服。然而,按照要求读十四行诗、模仿教授的穿着最终没有带来任何好处。她对论文的评论无益而刻薄:当学生尝试使用学术用词时,批评他们“傲慢”;当学生通过荣格原型进行解释时,嘲笑他们“愚蠢”。学生们已经努力了却无法从她那里获得确切的成绩。她只会说,他们获得了"有条件通过",接着又补充说,成绩的撤回不受时间限制。到学期结束时,学生们并不在乎自己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他们从未拿回期末论文——只想再也不要跟她打交道。

我曾试着将她的怪诞行径合理化:也许她是好心办坏事。也许她认为自己只是在坚持抵抗标准的下降,或者是将大学的使命付诸实践。但是,想想她的折磨所造成的伤害,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说服力。不管她的意图是什么,她的做法都透露出一种命令、欺凌和欺负的欲望:把学生纳入她的统治之下。正如她的一个学生描述的那样,简而言之,她就是一个控制狂。

学术界充满了痴人和怪人——"聪慧成痴"正是其吸引人的地方。在这里,强烈的动力和激光般的专注力可以带来诸多益处:吸引学生研究学问、创造新的知识、提升个人和机构的声誉。这是一个充满极端因素的世界。有神经兮兮的教授忙着微调他的实验设备,甚至完全忽略了外部世界。但也有另一种极端的教授:把他的学生和同事当作所有物受他操纵,事无巨细都归他管理。现在,神经兮兮型的教授比我刚入行时变少了点。但据我每年在高等教育工作所见,操纵型似乎在成倍增加。

这种控制狂就像学术界的龙卷风:浮夸妄大,所到之处,摧毁一切。他们是冷酷无情的评分师、难以相处的同事、苛刻逼人的管理员。他们享受构建复杂的迷局,用以表扬做得好的人,迫使顽固分子就范,而不服从他的人将要受到惩罚。

例如,推特上有份来自教学大纲的电子使用须知,揭示了控制狂的不良行为。它的开篇说道:"我礼貌地要求你不要在课堂上给任何人发电子邮件、发短信、拍照、打电话、用快拍、发消息(等等)。”学生要想在课堂上使用电脑,必须写一封“正式的、签名的申请,我(教授)将存档”。按照规定,学生承诺上课时关闭无线网,并且他们"在上课时,永远不上网,不发电子邮件、发消息、拍照、刷脸书或者浏览任何其他网站"。"不遵守合约"将会被扣分,并视为"不尊重"教授的意愿。

这种规定让我们了解控制狂如何构建其世界。教学大纲居然是一项法令。这种须知竟是一份合约。不是知识而是道德的失败塑造了整个课程。每一个“永不”的响起,都伴随着教鞭的啪啪作响。教授真的是在礼貌地询问吗?如果在课堂上使用电脑都被视为一种不尊重,那么教授的询问就算不上有礼貌。

作为一名学生,开学第一天你就拿到了这个。这能引导学习吗?恰恰相反,在教学大纲试图构建的教室里,学生被要求通过作家、社会活动家奥瑞德·洛德(Audre Lorde)所说的"几近于消失的消极被动"来取得成功。学习的实践必然会成为一团乱麻,因此不需要实践。事实上,没有什么可学的,因为学习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权力。

Illustration of man stood on hand gren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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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ty

高等教育控制狂的折磨行径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后果。在大学的日常生活里随处可见它对人们紧张性抽搐的影响。一位求职者曾经在面试结束时严肃地问我,我是否注意到他鞋带的蝴蝶结是不对称的:他的完美主义顾问在模拟面试中指出这是一个致命的过失。有一次,一位同事在会议中耽误了15分钟,只因为她从文件里取下订书钉后,控制狂前主席要求她必须严格按照自己指出的角度重新钉上。

我问自己,这些控制狂从何而来。高等教育这个情绪高压锅提供了一种答案:超额完成任务是衡量我们的标准。我们建议研究生写的论文,不仅现在能通过审阅,而且还能在未来成为“热议”话题,仿佛我们能控制未来的国际学科走势。工作面试提供了一个迷惑和恐吓的机会。对于那些在有望获得终身教职的人来说,高等教育对评估的执着极大增强了他们的控制欲:你不能只是足够好,你必须是优秀的,不只是一方面,而是方方面面都很出色。(我曾经亲眼目睹一群终身教师起草了一份"优质"出版物清单,据此确定初级教师的绩效工资,而他们自身却尚未在这些出版物上发表过研究。)这么多人不断制定新的标准,然后凌驾于我们面前,难怪我们会试图把教室(这个我们尚有主权的空间)——变成自己的私人王国。然而,这样做并没有缓解学术界的结构性毒性。这只是一种最肤浅、最恶毒的模仿罢了。

控制狂过着不能跳舞的编舞生活,谱写不成诗歌的韵律。他们的世界中理想变成了呼呼抽打的教鞭。我们需要抵制一个教授不能唱歌、不能笑、不能表现出脆弱或快乐的世界。这个世界威胁要吞灭我们。即使是行政人员也不能幸免。一名临时校长被拍到在当地一家酒吧喝酒,然后对他"道德败坏"的指控广为流传,未及真相大白他就辞职了。“大学校长是个7乘24小时的全天候职业,是大学的脸面。”教务处副处长在一份官方声明中这样宣称。控制狂会抓住所有机会闯入我们的生活:没有职业和个人、公共和私人的界限。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在我们的睡梦中继续缠着我们——也许有时候他们确实做到了。

那么,我们如何保护彼此免受控制狂的折磨呢?如果我们跳出他们严酷的套路,会大有帮助。作为一名教职员工,你可以确保自己做出那些控制狂所憎恶的事情:大笑、做双关语、放松。当这些现实主义者又和你谈起那怪异的不满清单时,一笑置之吧。如果他们用细枝末节压倒你,和他们谈谈大局观念。如果他们说天空要塌了时,你自己到外面去看一看。

我们也可以通过做理性的大学公民来下调情绪温度。不要将服务的角色外包给控制狂。如果他们必须参加评估,确保他们在委员会工作。记住,控制狂喜欢用诸如"优异"、"质量"、"卓越"和"优秀"等词语来展示他们拥有什么、你缺乏什么。

书稿审读者和研究生顾问应将完美主义与专业水平区别看待。达到完美常常伴有专横霸道的行为。因此,控制狂最擅长教条谬论:他们不承认自己不完美,相反地,他们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的缺点上。他们无法抗拒让别人显得智力低下且道德败坏。然而,分歧可以得到表达,些微的争论可以进行,不必进行人身攻击。学者们可以因所作所为而出名,同时不显得那么恃才傲物。

我对学生说:善于指导的才是好老师。他们倾听着课堂的实时进展,关注各小部分是如何融为一体的。这需要一定的包容性,而寻求单边控制的人是不具备这种品质的。这要求教学大纲不妄谈学生的道德缺陷。要求教师不受降低标准的学术话语所诱惑,而学术标准往往错把顺从默许当作实际学习。学生不是玩物:他们是成年人,不应该必须成为教授才能通过课程。最重要的是,学者们需要明白:控制的欲望,一旦走向极端,都会显出固有的报复性,而这没有人需要。

我能理解控制的诱惑,尤其是当我们被夹在等级之间的时候。但是,当我们从破坏和微观控制中获取主动权时,我们只会持续助长高等教育的残酷火焰:学生无法抗议、持续容忍教师的哄骗;毕业生和求职者事事“完美”,却得不到任何回报;初级教师受阻于复杂秘密的晋升过程而与终身教职无缘;校园正日益成为一个监控学生、教职员工和行政人员的系统。当认为自己在维持严格秩序或维护标准,但是实际是滥用职权时,你很容易得出一种虚假的满足感。

这很诱人,我知道。而且它很快会失控。当那天第5个学生带来一篇混乱的论文找到我时,我很想告诉他该做什么——按照我的方式——而不是坐下来共同研究怎么办。我的学员对教育学有不同的方法:如果按照我的教学方式,那么她的那些课堂问题不就消失了吗?要是学生和我读书时一样勤奋就好了。要是他们穿得更专业就好了……

因此,我使用下面的策略来约束内心的控制欲。有时候,我会穿一件少了个扣子的衬衫。当我认错名册上的名字和人脸时,我向学生道歉同时取笑自己。我表扬学生,而不把它当作胡萝卜加大棒的招数。我改变每周在会议室的坐位,这样我很少在桌子的顶端。当一位同事坚持要第3次校对委员会会议记录时,我带他们出去吃午饭。当管理员被激怒时,我发给他们可以收养的动物照片。这些是我小小的反叛,它帮助提醒我,教育离不开不整洁、不完美但却美丽的人性。

道格拉斯·道兰系俄亥俄北方大学(Ohio Northern University)英语系副教授。

本文由陈露为泰晤士高等教育翻译。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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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er's comments (4)

How about the 'professor' who included her own work for critique then complained when it was critiqued rather thoroughly. That was at Keele's Law Dept. At the University of Chester the 'professor' who didn't teach the unit took over the work of another lecturer who had done the teaching, and marked it in her own narrow totally unprofessional skewed manner. The lecturer concerned only went off work with a minor cold/flu for a few days and for a professor to take over the marking of assessments in such circumstances is extremely unusual. The'professor' in effect could not stand the other junior lecturer doing her job while she was on research leave. This professor already had a reputation for unprofessional conduct when marking scripts, that was the icing on the cake.
If universities were permitted to have student self-determine their level of engagement (and that means having students fail a programme or module despite advice and feedback), perhaps academics will be less inclined to micromanage students' lives? Academics do have better things to do and will usually want students to self-manage their own lives if these performance metrics (e.g., number of students completing the programme, number of students graduating with a 'good' degree) were not listed as KPIs by various regulatory bodies.
Interesting article. While I do not condone control-freak behaviours as described here, there's also plenty of situation where students do and say really in-appropriate things. Many think that whatever they want should be allowed regardless of university policies and procedures, and many reflect the age of entitlement view that they consider excuses their bad behaviours. in fact they don't even se their disruptive or otherwise uncooperative behaviour as "bad". It should not be considered control-freak behaviour to require that digital devices are not used during lectures, seminars and tutorials. By condoning disruptive and anti-social behaviours by students, universities are doing a dis-service to those potential workers and workplaces alike. The social contract in education is about respect, co-operation and facilitation of the teaching and learning environment.
You don’t have to condone actively bad behaviour from students to avoid being a control freak. And being control freaky in education is totally counterproductive in terms of outcomes too. Students succeed or fail more based on what they do themselves than anything they do when supervised - so vital to treat them as adults and encourage them to self regulate. The growing trend to micro-manage in schools is a huge part of the problem but universities need to fight against it, not perpetuate the problem